天氣炎熱時,老伴在床上墊了牛皮席,上六年級的外孫要跟我們一起睡,享受牛皮席的舒適。老伴說,三個人睡一張床太擠了,不好睡。老伴的一句話,掃了外孫的興,卻打開了我對床的記憶閘門。
故鄉在距集鎮三十多里的高山上,住的是太爺爺分給爺爺的三間泥墻瓦屋,父母睡的床是爺爺奶奶給父母結婚所置辦的一張三尺六寸寬的“大涼床”?!按鬀龃病鼻懊嬗写矖H,三面有木板護著,兩米高,四根方木柱撐起床架,掛著苧麻編織布滿了用舊布塊補了又補的蚊帳。我兄弟姐妹八個都是在那張床上出生的。
那時家里只有兩張床,爺爺奶奶睡的是“衣架床”。這床很簡單,用木頭做兩個近三尺高、三尺兩寸寬的架子,墊上木板、稻草和草席就成床了。我是兄弟姐妹中的老三,我出生后大姐跟奶奶睡,我和哥哥跟父母各睡一端。三年后三弟出生,哥哥跟爺爺睡,我和弟弟跟父母睡。被子單薄,為了不讓我們受凍,父母讓我和弟弟睡在中間,父母睡兩邊,用破棉襖兩邊塞著。小弟、小妹出生后,爺爺已去世,大姐也出嫁,兩張床還是睡不下,父親將兩條板凳用木板搭起來當床,讓我和哥哥睡。我的睡相不好,被子又小,晚上睡覺時常和哥哥為各自能蓋上被子吵個不停。有一次夜間,我竟然“撲通”一聲,從床上摔到地上。
我結婚時,家里新建了一座一面三架兩小廳的房子,用石灰將房間刷白,請木匠做了一張三尺六寸寬油漆過的與“大涼床”相似的“中山床”,墊上了朋友送的床單,房間墻壁上貼上報紙、花紙,把房間裝扮得五彩繽紛。這是人生第一次睡上這有模有樣的房間和上等床。五年內兩個女兒先后降生,四個人睡在一床,擠得緊緊的。隨著改革開放和女兒的長大,我又請木匠做了一張同是三尺六寸寬的“高低床”,兩個女兒睡到了“高低床”上,如此床上再不會擁擠了。
上世紀90年代中期,我在集鎮沿街建起四層樓房,叫做木匠的妹夫新做了一張一米五寬三面空的“高低床”,請穿棕師傅上門,用老家割來的棕片,穿了一張棕板床墊。睡上這么寬的大床,覺得很滿足,心里頭滿滿的幸福感。
社會發展像白駒過隙,祖國大地日新月異,人民的生活似芝麻開花節節高。本世紀初期,我在城里買了一套房子,添置了全新的家具,買上了一米八寬的新床。幾年后,我和妻子嫌硬板床墊不舒服,到一家廠里定制了一張棕片加彈簧的“席夢思”床墊,那堅實而不硬、有彈性而不軟綿的感覺,上床后很快進入香甜的夢鄉。3年前買了一張4000多元的牛皮席,夏季和秋季睡上去更覺得涼爽、愜意。
一張床的變遷,見證了我們生活翻天覆地的變化。趕上這般的生活,由衷地感到幸運、幸福,更是且行且珍惜,感恩新時代。